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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月三，老天就像破了口子似的，成天的不是大雨暴雨就是雷陣雨。這雨下得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下得令人糾結(jié)煩躁不安，連身子也像未洗澡般的粘乎惡心。 濕答答的樓房，濕答答的行人，濕答答的路面，連老板同事都變得濕答答的。我心情郁悶的看著濕答答的馬路，過往的車輛仿佛剛從海里冒出來，竟也是濕答答的。
出差一個月雨還下著。回到家，樓道里也是濕答答的。樓上晾在走廊上的衣服沒有擰干就掛了出來，真沒公德心。我抬頭瞪了一眼那一排濕答答的衣服，詛咒那衣服的主人上大號沒草紙，小便尿不出。上了樓，掏出鑰匙剛要插進鎖孔里，房東大媽就喊住了我：“新鮮的葡萄，要不要嘗幾顆？”我看看似乎有話要說的大媽，再看看紫紅紫紅的大葡萄，咽了咽口水，笑嘻嘻地去了她家。
“大媽，這葡萄真甜，可不便宜吧？”我狼吞虎咽的吃了面前的一小串，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貪吃的嘴巴，兩眼緊盯著果盤里那一串大的問道。大媽笑著拿剪刀剪了一半塞到我手里說：“不貴，吃吧，吃吧！”我這次十分小心翼翼的品嘗著，生怕吃急了，又像上一串一樣品不出葡萄味兒來。“小好啊，你慢慢吃，吃完我們再聊��！”大媽看看葡萄，又看看我，欲言又止的搓著手。
我剛剛就覺得大媽好像有話要對我說，便不舍的放下葡萄，問道：“大媽，您有話就說嘛！”大媽像是得到解封似的，神秘兮兮地說：“你知不知道我們這里上個月發(fā)現(xiàn)了一個死人嗎？”“什、什么？這、這里有死、死人？”我嚇破了膽，驚得站了起來，緊張地看著我的四周。大媽笑了，拉著我的胳膊，說：“哎呀，你別怕呀！不是我家，不是我這里，是我們這條街道，看把你給嚇得！”
我拍拍胸脯，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咧著嘴干笑道：“嘿、嘿嘿，大媽，你說清楚點嘛！你不知道人嚇人，真的會嚇死人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膽小，我連蟑螂都怕，更何況還是。。。”大媽拿起果盤里還剩一半的那串葡萄，在我面前晃了晃，說：“給你壓壓驚，好不好？”我咬咬嘴唇，點點頭，伸手就接了過來，但沒有往嘴里塞，因為大媽還在繼續(xù)講那個死人的事，我無奈放下葡萄，且聽著。
下水道里的尸體 那個死掉的人是在我們街道的一個下水道里被發(fā)現(xiàn)的。最近老是下暴雨，下水道的水排不出，就往路面上涌，沖開了蓋子，那個死人就浮在水面上。那是我們街道辦事處的一個干事，我認得他，我們都叫他劉干事。當年我那個死去的老公還在的時候，他們二個關(guān)系非常好，劉干事還經(jīng)常來我家跟我老公喝茶聊天呢！他是一個老好人，平時也不輕易得罪誰，口碑還是很不錯的。
你說這樣一個老好人，誰能想到他會死得那么慘呢！警察來了以后就把他從下水道里抬了出來，赤條條的就穿了條三角褲衩，渾身上下都是傷，眼珠子還少了一顆，黑洞洞的全是污水，真是慘不忍睹。劉干事老婆跑來看一眼就暈倒了，后來還死活都不肯給劉干事辦后事，還說劉干事是死在狐貍精身上，活該死無全尸。你說連警察都說這案子正在調(diào)查中，他老婆怎么就先下了這結(jié)論呢！
周圍的人就開始猜測了，各種謠言一天之內(nèi)就傳遍了整條街道。有說劉干事嫖娼被勒索，怕事跡敗漏就躲在下水道里，結(jié)果沒料到連著下了好長時間的暴雨，就被困在下水道，餓死在里面，掉了的那顆眼珠子肯定是被下水道的老鼠啃掉的；還有的說劉干事其實表面上是個老好人，背地里卻干著見不得人的事，包養(yǎng)二奶，挪用公款，收受賄賂，結(jié)果得罪了人，被仇人殺了扔在了下水道里。
劉干事是個孤兒，膝下也無兒女，唯一的親人就是他老婆，可他老婆說過無論如何都不會管他，所以從下水道里抬出來沒多久就送到火葬場燒了。人活著其實很容易，就是努力不讓自己死去；而死后卻是如此的凄涼，化成一捧灰，煙消云散。警察查了近一個月還是毫無頭緒，破不了案也阻止不了謠言，這群窩囊廢除了吃干飯和欺壓普通老百姓，什么正事都辦不了。
漸漸的天放晴了，再過一個月就要過端午了。劉干事的慘死成了公安局檔案室里又一起不了了之的積灰案，就像從來都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事。在這個勢利麻木的社會，死的只是一個沒有靠山?jīng)]有后臺，且極其平庸的人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那些開始還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們開始各忙各的，沒誰再去關(guān)心那些謠言，也沒有人再去造些新的謠言，事情好像就這樣結(jié)束了。
“一個活著是個老好人的人，死后竟被說成了十惡不赦，要是死了能變成鬼的話，劉干事一定會找那些人報仇的，把他們一個個都嚇死。”大媽說著說著就氣憤了起來，拍著桌子咬牙切齒道。我看著眼前紫紅紫紅的大葡萄，仿佛其中一顆就是劉干事掉了的眼珠子，我忽然覺得一陣惡心。“小好，你怎么了？小好！”大媽見我臉色鐵青，便搖搖我的肩膀。我搖搖頭，說：“太可憐了！”
“就是�。∧阏f劉干事那么好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得罪人呢？而且他那樣一本正經(jīng)的人更加不會去嫖娼，都是那些自己瞎干壞事的人才會亂造謠的。”大媽像是找到知音似的，推了推我面前的葡萄，說：“小好，你吃呀，別客氣，全吃了也沒關(guān)系，我冰箱里還有一大串呢！”晶晶亮的葡萄閃著奇異的光芒，我連忙擺手，說：“不、不用了，謝謝，我還要做晚飯呢！大媽，我回去了��！”
“我還有話沒說完呢。。。”大媽用力拉著我的胳膊，我不好推開她，只好無奈地接著聽她講。大媽倒了兩杯熱熱的茶放在桌上，其中一杯放在我面前，那模樣感覺是要說書似的：“聽我說完再走，不然我晚上會睡不好覺的。”大媽端起茶杯匆匆喝了一口，見我看著她，便笑了笑，又喝了幾口。熱熱的茶冒著濃濃的霧氣，大媽的額上滲出了很細微的汗水。
劉干事的老婆小英 劉干事的老婆叫小英，在劉干事還是電工的時候經(jīng)人介紹二人結(jié)了婚。劉干事是個孤兒，而小英是個棄嬰，被一對無法生育的夫婦所收養(yǎng)，二個人同病相憐，恩愛甜蜜，是街道的模范夫妻�？尚∮⒓藿o劉干事都十年了也沒懷上孩子，又死活不肯跟劉干事一起去醫(yī)院檢查。漸漸地，二個人就生疏了，但誰也不提離婚，便選擇了分房睡，小英仍然很細心的照顧著劉干事的起居。
劉干事做事認真，對人熱情，又有技術(shù)，雖沒有夫妻生活，事業(yè)上卻風生水起。一個偶然的機遇，街道辦公室主任家的電閘短路，劉干事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主任一激動就把劉干事推薦到街道辦事處專門處理街道電路問題。有了鐵飯碗，劉干事整天紅光滿面，加上為人謙虛，街道沒有哪戶人家不喜歡他�？擅舾械男∮⒖傆X得劉干事外面有女人，經(jīng)常沒事找事跟劉干事吵架。
劉干事心里仍深愛著小英，只要小英跟他鬧他就沉默，但這樣反而更讓小英懷疑，劉干事經(jīng)常氣得撞墻。一次劉干事去理發(fā)店里干洗，鏡子里年輕嬌艷豐滿放蕩的洗頭妹雙手在他頭上摸來摸去，弄得他心里直發(fā)癢癢。老板一眼就看出來了，便故意走過去悄悄用手捏了一下洗頭妹的臀部，洗頭妹收到指示立即彎著腰，飽滿的胸部重重的壓在劉干事的腦袋上，劉干事頓時就坐不住了。
“別、別、別這樣！”劉干事無力的吞咽著口水，身子卻一動不動。洗頭妹索性華麗麗的一轉(zhuǎn)身，翹著性感的臀部摩擦式地坐在劉干事的大腿上，拉過劉干事的手搭在自己的小蠻腰上，嗲聲嗲氣地說：“大哥，要不要按摩呀，不如我們?nèi)ダ锩娴男“鼛鯓友剑?/font>”劉干事額頭上的汗水嘀嘀嗒的往下掉，喉嚨像是被鬼掐住似的，什么話都說不出來。洗頭妹拉起劉干事朝里面的小包廂走去。
劉干事心里說著別這樣，腳卻走的比洗頭妹還要匆忙。倆人剛走到小包廂門口，一道黑影突然出現(xiàn)了，劉干事心想壞事了，機械式的扭過脖子，臉上全是驚恐與懊悔的神情。那道黑影正是劉干事的老婆——小英。小英站在理發(fā)店窄小的門口搖搖晃晃，一臉的陰暗與凄涼，她伸出一只手拼命按著自己的心臟。劉干事一把推開洗頭妹，快步走到小英面前，狠狠抽了自己二個耳光：“小英，對不起！”
小英搖晃著轉(zhuǎn)身走了。劉干事撒腿就要追上去，理發(fā)店老板攔住他，伸出一只手說：“喂，你還沒給洗頭的錢就想走��！”劉干事掏出一張老人頭往地上一扔，用腳狠狠地踩了幾下，挑釁的眼神瞪著老板。老板卻一點也不生氣，笑瞇瞇地彎下身子撿了起來，對他揮揮手說：“貴客慢走啊，歡迎下次光臨啊！”劉干事顧不上跟他抬杠，沖出去追小英，卻發(fā)現(xiàn)小英已經(jīng)沒了蹤影。劉干事蹲在街邊嚎啕大哭。
天黑了，劉干事拖站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一進家門就聞到熟悉的飯菜香，小英系著圍裙很歡快的在廚房里忙活著。“小英，我。。。”劉干事關(guān)了門，走到廚房，剛一說話，小英就轉(zhuǎn)身抱住他，甜甜地笑著親了他一口。劉干事愣住了，他們結(jié)婚十幾年，小英從來都沒有這么溫柔過，他有點受寵若驚。“傻瓜，吃飯了，快，過來坐下。”小英手里端著一盤劉干事最愛吃的紅燒花椒魚，邊向餐桌走去邊說道。
那晚是劉干事和小英分房睡以來頭一次相擁而眠。摟著小英瘦弱的身子，劉干事激動地對天發(fā)誓：“皇天在上，如果我再做對不起小英的事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小英捂著劉干事的嘴說：“不要發(fā)這么毒的誓，你只要發(fā)誓如果對不起我就變成一個瞎子，永遠都不會被狐貍精迷惑，你說好不好？”劉干事輕輕點了一下小英的鼻子，笑著說：“當然好了。你對我這么好，我再做對不起你的事我就死無葬身之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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