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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潑 ——咀嚼宿松話（11） 石普水 “雀潑” 最初我寫作“鵲潑” 。不久在吳瓊演唱的黃梅戲《打豆腐》里看到這個詞：“那是人家‘榷薄’你的”，懷寧縣在字幕上寫作“那是人家‘卻巴’你的” 。后來我在新浪里看到“老漢坐禪”的博客《雀薄鬼》。 其實“榷薄”也好， “卻巴”也罷，或者“ 雀薄” ，無法說誰對誰錯。因為它是一個方言，只是根據它的讀音寫成漢字而已�？梢赃@么說，各地方言的讀音不盡相同，大同小異不足為奇。 “榷” que，讀音與“雀”、“鵲”同；“薄”是多音字，讀“bo”、“bao” ，與我們家鄉(xiāng)的讀音不大同。 于是我寫作“雀潑”，讀que po 。我在百度上搜索，酉陽方言里有一個詞語叫“雀潑”,在口語中很活躍,就是“搞笑”的意思。把事情反著說就是很“雀潑”的。景德鎮(zhèn)方方言寫作“雀潑”，“狡猾”、“ 使壞”。 “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 “雀潑”在宿松話里是一個形容詞，大約相當于普通話里的“俏皮話” 。黃梅戲《打豆腐》里王小六把妻子“紡的線索”說成“牽牛的繩索” ， “那是人家‘榷薄’你的” ，這里的“榷薄”是開玩笑的“俏皮話” ，夸張的說成“紡的線索” 粗，可以用來牽牛！這種俏皮話可以活躍氣氛，拉近彼此間的距離。 “雀潑” ，也可以是名詞，指愛開玩笑，幽默、風趣的人。 講一個雀潑人的故事。 有人看見一個平常喜歡撤泡（宿松話把“撒謊”說成撤泡）的人，說：“撤泡的撤個泡喂！”“沒有功夫，我要去看戲�！背放莸囊荒樥浀恼f�！澳睦锍獞蜓剑俊薄拔医惴蛭堇�，吳大屋�！闭f完，匆匆走去。幾天后，這個人又看到了撤泡的，埋怨他“吳大屋哪里有唱戲呢？”“你叫我‘撤個泡’呀！”撤泡的笑嘻嘻的說。 這就是“雀潑” ！這種雀潑人愛開玩笑，幽默、風趣，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他們是聰明人。 唱一首雀潑歌。 我們家鄉(xiāng)流傳的一首《反唱歌》，內容全部都是雀潑話。 “反唱歌，順接頭，嘎婆（外婆）園里菜吃牛;趕著牛來背鞍子,牽著馬來架軛頭;雞公跟著毛狗走,老鼠咬斷貓的頭……” 還有一首更加幽默�！胺闯瑁蛊痤^。娘十七，爹十六。哥十八，我十九。記得爹爹娶媽媽，我在前頭吹喇叭。記得外公娶外婆，我在前頭敲大鑼。反唱歌，倒起頭。外公十七，姥姥十六。姐姐十八，我十九。記得姑爹娶姑媽，我為他們戴紅花。記得爺爺娶奶奶，我為他們送喜帖。” 都是雀潑話，讓人開心，讓人快樂。 宿松有一首打油詩這樣說：“麻狡癩猾瘸行刁，鷹鼻只眼莫相交；有話莫對偏頸說，矮子殺人不用刀�！� 這里描寫的對象都是一些殘疾人。這些殘疾人行為古怪，與常人不同。你看：臉上有麻子的人和癩痢頭性格狡猾，瘸腿的人性情刁鉆古怪；長著老鷹一樣的高高鼻子的人和一只眼的獨眼龍（瞇縫著眼睛）陰險，這幾種人不能與之深交；偏頸的人愛傳話——喜歡嚼舌頭；個頭矮的人狠毒陰險，殺人不用刀。 還有一種版本的說法與之大同小異：“麻強（性格倔強）癩假（愛打扮）瘸行刁，鷹鼻只眼莫相交；有話莫對水咀（說話吐沫橫飛、嘴角流口水的人），矮子殺人不用刀�！� 這些說法有道理么？細細想來人的外貌與性格應該沒有多少相關關系，只是一些雀潑話而已。以前農村人盡管窮但是性格樂觀風趣，無事時大伙兒愛聚集在一起開玩笑，尤其喜歡拿有生理缺陷的人開玩笑。這些生理有缺陷的人屢屢遭人嘲笑，他們從小挨別人的罵多，自然而然也就學會了罵別人。多少有些自卑、陰暗，產生報復心理，自然不足為奇。 遭遇別人嘲笑最多的對象是癩痢頭。人們把瘌痢頭搔癢制成謎語: “兄弟十人上雪山，八個辛苦兩個閑;去時大雪紛紛滾,回來紅日落西山�！被蛘甙寻]痢當歌唱：“癩痢，癩痢，尖刀剮皮，煨到半夜，煮到雞啼；雞啼狗喊（吠），癩痢嚇得鉆蔭灌�！边�有一問一答的形式打趣癩痢頭：“癩痢今天初幾？”“今天初八�！薄懊词卵�？你上街去割蠟？你呀不怕痛？”“無著法呀。”也有人形容生癩痢的人頭腦靈活，怪點子多：“十個癩痢九個怪，一個癩痢不還債”。 其次是笑話聾子。我們那里流行著兩個聾子對話：聾子甲：“怪事，現在天只閃電，不打雷！”聾子乙附和著：“是怪事，現在雞頭一伸，夜格（肢膀）一拍�！薄@是嘲笑他們聽不到雷聲，聽不到雞鳴。還有四個聾子的笑話�！八膫�聾子一塊走路，第一個聾子放了個屁，第二個聾子說：‘講么事呀？’第三個聾子說‘是倒也是！’第四個聾子說：‘瞎子看見鬼一大堆。’”——這是嘲笑聾子其實他們什么也沒有聽清，但又不承認耳聾，自欺欺人，含糊其辭，文不對題。 還有“駝子滾過碓舀，掩又掩著，壓又壓著”，“瘸子攆獐坐著發(fā)狠”，“瘸子拜年就腳一歪”，都是雀潑殘疾人的。所謂“看（養(yǎng)）條黃牯會賽耙，看個癩痢會賽罵�！闭f明癩痢會罵人�！鞍影�，一肚子拐” ，“丑盡了百國”，“像書難找，怪書難謀” ，“罵人不死，惜人不活。” 現在看來，雀潑殘疾人是很不人道的，甚至是殘忍的。但是這些都是雀潑話，形象，俏皮。而當時生理上有殘疾的人不少都性格開朗，他們說話風趣、幽默、妙趣橫生，稱為“雀潑鬼”，“雀潑”一詞則是為他們量身打造。 據說吳世昌一目失明,翁獨健左腳顛跛,二人都因學業(yè)出類拔萃受到恩師賞識。著名學者鄧嗣禹曾戲謔地送給兩個學生一幅對聯，“只眼觀天下，獨腳跳龍門” ，橫批取自《左傳》：“盲跛相助”。這副對聯當時在燕京大學流傳很廣。 “老漢坐禪”的博客說，“雀薄相當于戲弄、捉弄、作弄、玩弄、玩笑、游戲�！� “雀薄鬼，指好惡作劇、作弄別人、拿別人尋開心的人，比如：這個雀薄鬼，乘我站起來的時候把板凳抽掉之，讓我跌之往后一仰；他講我黃梅戲唱之跟嚴鳳英一樣，他這是雀薄我�！� 還說，“‘雀薄’的本字是‘玩弄’，其它寫法或多或少都有借字。但是，考慮到“玩弄”現在已經變成貶義詞，寫成戲弄、捉弄、作弄、玩笑、游戲也是完全可以的。甚至，寫成‘幽默’也未嘗不可。因為，‘幽默’與‘雀薄’古音相同，只不過兩個字都是借字。從現代漢語的角度看，似乎寫成捉弄、玩笑更為合適。當然，最準確的寫法還是‘玩弄’。 ” （2014.6.21.）（2353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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