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漢來殺豬,千家萬戶把門出”。這是村里這些年一直傳著的話。就像明朝末年大街小巷都喊著“吃闖王,穿闖王,有了闖王不納糧”一樣,可是張老漢,一個農(nóng)村不惑之年的男人,又怎么能和滅明朝做皇帝的闖王相比呢。要說張老漢,也沒有什么通天的本事,一生就會干一件事,那就是殺豬。 有人會說了,殺豬最多也是長大之后才干的事,怎么說一生就會干這個呢。其實,您還別不信,是真的。話說張老漢年輕的時候,干什么工作都嫌太累,堅持不下來,但惟獨殺豬,別提多累,那可是風雨無阻,這不,快五十了,還是喜歡干這個,從來沒有換過職業(yè)。這也不能怪張老漢,誰叫他祖輩就是干這個的呢!還記得小時候,老漢的父親幫隊里殺豬,老漢就催著隊長把小豬拉出來給他殺,這也叫上陣父子兵了。實行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以后,農(nóng)村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會養(yǎng)豬,老漢的父親有點忙不過來了,再說年紀也大了。于是把張老漢叫到跟前說:臭小子,明天跟老子一起殺豬去,好不?哪知道這個臭小子高興的屁顛屁顛的,連說好好的。開始父親還擔心老漢膽小怕血,這下可好了,總算是后繼有人了。從那以后張老漢就跟著父親在村里殺豬,后來父親看他都會了,就索性全交給他管理。張老漢年輕時身強力壯,殺一只兩百斤的豬,都不用別人幫忙。于是那些喜歡看熱鬧的人就說:張老漢來殺豬,千家萬戶把門出,都來看老漢殺豬了。雖然老漢現(xiàn)在年紀有點大了,但這句話還一直流傳下來了。 今天,張老漢又來到了石木匠家殺豬。石木匠以前在村里也是很有名的,只是有一次給人家干活的時候從樓上掉下來受了傷,就沒有干木匠了。給人家干的活少了,慢慢人家也就淡忘了他的手藝。不過雖說石木匠手藝不錯,但是為人還是很小氣的。他給人家干活的時候,那可是一分的虧也吃不得的。于是有人給他取了個外號,叫石劉能,劉能在《鄉(xiāng)村愛情》里面是最小氣的,于是村里的人就給他取了一個這樣的外號。其實每個村里都有一個像《鄉(xiāng)村愛情》里面的劉能,《女人當官》里面的王胡這樣的角色,要說到七仙村里的這個角色,那就是非石木匠不可了。要是他家養(yǎng)的雞吃了人家的稻子,他肯定會和人家說:吃點稻子沒事,還會長起來的。要是人家養(yǎng)的雞吃了他家的稻子,那可是非要宰了不可的。 一大早,天還沒有亮,石木匠一家人就早早起床了。一是要抓緊時間燒開水,二是馬上家里的豬要殺了,石木匠也睡不著啊。一想到養(yǎng)了這么長時間豬,今早就要宰了,舍不得。不過又想到殺豬能賣到錢,石木匠的心里也算平衡了。趕緊起來燒開水,開水可不是一點就行的,那可是要好幾大桶的。5點半的時候,張老漢就來了,老漢開了一個三輪摩托車過來,里面裝了一個大盆,還有兩個大籃子,籃子里面有剁骨頭的刀,有切肉的小刀,還有刮豬毛的刨子。張老漢到的時候,石木匠一家人都起床了,開水也燒好了,系在豬身上的繩子也找出來了,(農(nóng)村人都會把豬關(guān)在豬圈里面,每次殺豬的時候,總是讓家里的主人先到豬圈里,拿一根大繩子系在豬的身上,然后再把豬來出來,只有把豬拉出來,才方便殺豬)還有石木匠的三個堂兄弟也來了。因為殺一只大豬當然是幫忙的人越多越好的,因為這個把豬按倒可是一個力氣活,人多力量大嘛。雖說石木匠的三個堂兄弟也五十歲了,但不管怎么說,在這個大部分年輕人都外出打工的村子里,這個年紀的男人那可是絕對的勞動力呢。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諸葛亮都能抓孟獲,如今這三個堂兄弟在一起殺只豬自然是不在話下了。石木匠先是給每人散了一根煙,泡了一杯茶,雖說小心眼,可是這個時候小心眼可不行,沒有這三個臭皮匠和張老漢,這只豬還真殺不成,總不至于拿個鋤頭把豬打死吧。抽了煙,喝了茶,大冬天的也是暖一暖身子的,接下來就要干正事了。 張老漢先是和石木匠的一個兄弟抬出一張接近一米八長、一米寬的大板凳,放在門前,然后把一個大水盆放在板凳的旁邊,水盆有一個浴缸一般大。放好這些東西之后,張老漢招呼石木匠去把豬圈里的豬系好。因為離天亮還早,所以石木匠的老婆拿著一個手電筒也跟著來到了豬圈。可憐那只大肥豬還沒起床,硬是被石木匠一腳踹了起來,石木匠把繩子系在了豬的背上。雖說人家老說笨豬,但死到臨頭,也就不笨了。不管石木匠怎么拉,豬死活都不出來。石木匠趕緊招呼老婆進來,畢竟每條給豬喂食的是老婆,可能老婆比較能對付這只大豬。木匠老婆從家里拿來一只木桶和水瓢,用水瓢敲著木桶,就這樣大肥豬被哄了出來。幾分鐘的半拉半推,豬終于來到了門前。石木匠把豬拉到張老漢剛剛放的板凳旁邊,石木匠的一個兄弟連忙抓住豬尾巴,只見張老漢眼明手快,手上拿著一把鐵鉤,一下子就鉤到了豬的喉嚨,緊接著石木匠的另兩個兄弟一個按著豬的頭,另一個按著豬的后面,石木匠從家里拿來一個大盆,放在張老漢的鐵鉤下面,不一會,就接了滿滿的一大盆豬血,我們這里稱之為“豬旺子”。石木匠的老婆把豬旺子端到廚房里,趕緊拿冷水煮著,一會做一個下酒菜。就這樣,石木匠的老婆在廚房里時刻準備著燒開水和張羅著外面一幫人的早餐。石木匠在外面和張老漢一起殺豬。夫妻二人,一人主內(nèi),一人主外,可見分工明確。張老漢邊說這只豬的旺子真多,邊吩咐大家一起用力把豬放到大水盆里。石木匠從廚房里挑來兩桶開水,全部倒在了大水盆里,只見張老漢兩只手拉著豬身上的繩子,一只手拉一只手放,一直重復(fù)著這樣的動作,因為這個動作很重要,可以把豬身上的毛拉松一些,在經(jīng)過開水的澆泡,待會就可以拿刨子來刮豬毛了。石木匠的堂兄弟每人拿著一只刨子,很快就將豬身上的毛全弄了下來,這些豬毛可不能亂扔的,張老漢還要拿著這些豬毛去賣錢呢,要知道一斤豬毛可要四五塊錢呢。老漢吩咐石木匠去拿一個梯子過來,張老漢在豬的一只前腳上掛了一個鉤子,然后將這個鉤子和豬一起掛到了梯子上,這樣做可是為了給豬開膛破肚,一方面將肚子里面的豬油全部拿下來,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將豬分成兩半,待會賣肉的時候方便一些。張老漢對豬內(nèi)部構(gòu)造的熟悉,絕不亞于一個醫(yī)院教授對人體的了解,每一刀下去,可謂刀刀到位,絕不刮破一點點的豬腸,這也足見張老漢的手藝高超了。 就這樣,在大家的齊心協(xié)力下,一只豬殺好了,接下來就是等各家各戶來買肉了。各位,在賣肉之前,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那就是一定要放一掛鞭炮。農(nóng)村人認為,豬也好,牛也好,不管是殺哪一種畜牲,都要放一掛鞭炮,算是給它們送行。一掛鞭炮過后,來買肉的人絡(luò)繹不絕,因為這種農(nóng)村的豬,一般都沒吃什么飼料,可謂土生土長,那營養(yǎng)自然是少不了了。 賣肉的時候,張老漢負責稱每家每戶要多少肉,一邊切肉,一邊閑扯著:什么以前的豬還是分級別的,一級二級三級,一百多斤的豬只能算是三級,這只豬要是在以前,那可得是多少級。石木匠的一個兄弟則幫忙拿袋子裝肉,每裝好一戶人家的肉后,總是向石木匠報告豬肉的斤數(shù)。石木匠肯定是負責收錢和記賬的了,哪一個人買了多少肉,給了多少錢,是不是還欠著錢沒有給,石木匠可得記清楚了,要是肉的重量和錢數(shù)對不上,那可不行。另兩個兄弟在一邊閑扯著,什么誰家的牛跑了,哪個人昨天打麻將輸了多少錢之類的,幾個人也算是分工明確,不到一個小時,整整兩百多斤的豬肉就賣完了。 豬肉買完了,按照農(nóng)村的習俗,一個大家的人一般都要在殺豬的人家吃早飯的。也就是說石木匠的三個兄弟一家人都要在這里吃飯的,再加上幾個在村子里說話比較算數(shù)的老人,那都是要留著吃早飯的。就這樣,東一個人,西一個人,湊了整整兩桌,石木匠的心里那個擔心呀:這么多人要吃多少肉呀。兩桌人吃的飯不多,倒是喝了他整整三瓶酒,那可是要一百多塊的酒啊,石木匠心里那個后悔呀:早知道不該留著么多人吃飯啊,再說殺豬應(yīng)該只要叫兩個人就夠了的,有時候,人多了是不好。 接近九點,人才慢慢散去,石木匠的老婆卻在廚房里喝著稀飯,流著淚。從殺豬到現(xiàn)在,沒有一個去關(guān)注她的心情。其實,從剛開始在豬圈里面給豬系繩子,她的心情就不好。每一腳踢在豬的屁股上,那都是踢在豬的心里。一年來,她可是每天和這只豬朝夕相處,每天給它喂食,看著他從三十斤長到三百斤,那里面可全是她的心血呀。如今殺了,雖說賣了三千塊錢,但心里總覺得不舒服,總感覺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看著空空的豬圈的時候。不過還好,家里還有兩只小豬,現(xiàn)在可以把小豬關(guān)到豬圈里去了,不過不是現(xiàn)在,因為今天是初二,得到明天才可以,因為農(nóng)村有句話:到了三六九,才知道富貴有沒有。就是說要到了逢三六九的時候,才能把畜牲這些東西關(guān)到欄里,這樣畜牲才能長得好,健健康康的,以后才能買一個好價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