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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9-27 08:53 上傳
三
幾天之后的一個早上,太陽從東方升起。劉大樹與趙彩云一起下地,我站在高高的門檻上,看見他們穿過菜園地,被一片金黃色的晨光籠照著,直到后來再也看不見了。
劉大樹來到地里,被眼前看到的一幕驚呆了。他發(fā)現(xiàn),自家種了一畝地辣椒,被人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光禿禿的主干,以及少量殘存的枝葉。
那些日子異常炎熱,辣椒被太陽曬得蔫答答的,全靠澆水續(xù)命。現(xiàn)在,總算結(jié)了一些青辣椒。那些辣椒又細(xì)又長,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這些對辛勤勞動的獎賞,一夜之間,被人以一種極其粗暴的方式摧毀了。
劉大樹見此情景,像被抽了魂一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趙彩云嚎啕大哭,眼淚鼻涕一起向外流,不停地用手抹來抹去。不過,她很快醒過神來。她一邊哭泣,一邊小跑回家,拿了幾條麻袋就向外走。
母親再次出門時,仍沉浸在悲傷之中。她并沒有注意到,我悄悄尾隨其后。那一刻,她的悲傷深深吸引了我。于是,我看見她逢人就哭訴:
“天啦!都是種地過日子的,怎么能下這么狠的手!
母親蹲在地里,把四處散落的辣椒撿進(jìn)麻袋。那些圍觀的人也幫她搭把手,不一會就撿了滿滿兩麻袋。
她開始站起來,換著方位不停地詛咒。這種詛咒,講述了這塊土地的真相。她歷數(shù)了人的各種死法,比如水里淹死,樹上吊死,屋頂摔死,兒女虐待。而這種種死法,無一例外將要落到兇手身上。在她看來,每多講一種死法,這個潛藏在暗處的兇手,就多了一種遭遇不測的可能性。
母親的捶手頓足,與我在其他場合見到的其他女人的叫罵并無區(qū)別。稍顯不同的是,由于整個家庭所受損失實(shí)屬巨大,令她的叫罵聲嘶力竭,尤其英勇。
趙彩云的哭喊起了作用,到了后來,整個生產(chǎn)隊(duì)差不多有一半人前來圍觀。人們紛紛說些安慰的話,都說哪個要是做了此事,半夜睡不著覺,將來不得好死。那些之前與劉大樹結(jié)下梁子的人,也趁機(jī)過來寒暄幾句。這些人都在表明,這件事與他們壓根就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
劉大樹一直不說話,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便勸趙彩云:
“好了,你不要再罵了!
趙彩云對兇手有氣,但兇手畢竟一時找不到。罵來罵去,不過是聲音消失在空氣里。見劉大樹這樣一說,以為他包庇行兇者,索性把氣撒在他身上。
趙彩云眼淚汪汪地看著劉大樹,情緒像波浪一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涌了上來。她心想,好你個劉大樹,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你不說話倒也罷了,還不讓我說話?我要是不說一句話,豈不是吃了啞巴虧?那樣別人不會同情你,反而會笑話你。
豈料,劉大樹沒弄懂她的心思,反而白了她一眼:“你就別再嚷嚷了。”
趙彩云再也受不了了,放下手中辣椒,不顧一切地?fù)湎騽⒋髽洌谒樕现刂負(fù)狭藥椎姥谧。劉大樹大為光火,?dāng)場打了她一耳光。趙彩云的哭聲原本快要平息了。現(xiàn)在,又因遭受另一樁打擊而放聲大哭。
人們過來勸架,有人拉劉大樹,有人拉趙彩云。兩個人不依不饒,要拼個你死我活。但在有意無意之中,又保持了勢均力敵態(tài)勢。要是戰(zhàn)火繼續(xù)燃燒下去,吃虧的終是自家人。
趙彩云又開始叫苦了,一邊罵劉大樹,一邊罵那個行兇者。罵劉大樹,說別人家辣椒不打,就打你家辣椒,都是因?yàn)槟銢]出息。罵那個行兇者,說此人不僅毀了她家辣椒,她現(xiàn)在所遭受的另一樁痛苦,也要由他來負(fù)責(zé)。
趙彩云甚至呼天搶地,要死要活,把劉大樹給她帶來的痛苦擴(kuò)大化,借此來增加那個行兇者的罪責(zé)。
我生平第一次看見父親和母親扭打在一起,心情變得異常復(fù)雜。我回過頭去看劉波,只見他非常興奮,搖著手臂,像小鳥起飛一樣,與盛小滿在田埂上不停地奔跑。我心想,父母都鬧成這個樣子,你還能笑得出來?
我大聲喊:“劉波,你給我過來!
劉波看了我一眼,根本就沒有理我,繼續(xù)與盛小滿四處奔跑,歡呼雀躍。我的眼淚刷的一下流出來,我無力地喊道:
“劉波——”
我聽見有人在安慰趙彩云:“你看你一哭,連孩子都哭了!
我甚至看見,我年邁的祖母盛氏聽到此事,一路小跑趕過來。她坐在一旁的土地上,嚎啕大哭:
“都是我不好,要怪就怪我!
要不了多久,祖母再次來到我家,與她的小兒子住在一起。那時,整個家庭陷入到另一場戰(zhàn)爭之中。劉大樹和趙彩云一致對外,關(guān)系變得比以往更親密了。那時我才醒悟,祖母何以出此言。
而劉大樹和趙彩云的競爭對手,我的伯父劉小苗,從人群中站出來,有些生氣地看著盛氏:
“你跑來干什么?這里又沒你什么事!
我還看見高個子少年孫有來,他一臉的惋惜,不停地?fù)u頭。我差一點(diǎn)走過去,走到他的身邊,代表我遭遇不幸的家庭接受他的安慰。但他完全忽略了我。他走到劉大樹身邊,說話了:
“這種事是要報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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